一罎雙蒸米酒,注進浸沉了一塊塊肥豬肉的大陶缸堙A經過密閉封存,韶光醞釀、陳化交融,勾兌成一種豉香醇厚、喉韻深長的美酒。
這美酒,色如冰玉,疾如火燒,故名:玉冰燒。
玉冰燒,是廣東米酒一種,發軔於佛山,傳承至香港,是五六十年代勞苦大眾工餘飯後最普遍的飲料。
只是,酒香敵不過經濟發展。舊區重建、租金高昂,加上啤酒洋酒國產廉價米酒充斥,曾經風光的本地米酒業,今天開到荼䕷、花果飄零。
老酒莊結束的結束、北移的北移,獨剩昌源一間,碩果僅存,留守陣地。
九十年來,堅持本地釀造,獨沽一味,奮力頑抗時代洪流的衝擊。
巷深人寂寞。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,提壺上路,要帶着三分酒醉七分醒,和一份近乎癡儍的執着。
米酒與玉冰燒
廣東米酒,俗稱土炮,又名燒酒。
以稻米蒸熟、冷卻發酵,再蒸餾過濾而成。
玉冰燒與雙蒸、三蒸、赤米等,都以米為基,蒸餾而成,源出一脈,均為米酒。但玉冰燒除蒸餾外,還要加肥豬肉封存醞釀,形成獨樹一幟的豉香香型,是廣東米酒中最具代表性一支。近年國內更有人倡議,要把涼茶、米酒和老火湯列為新廣東三寶,成為廣東文化標記。
走過百年悠長路
【 1830年】
道光十年。佛山陳太吉酒莊第三代傳人陳如岳,祭祖期間發現以肥豬肉浸過的米酒,會釋出一種獨特醇和的豉香。從此玉冰燒問世,風靡南番順廣州,成為中國全國米酒的廣東代表,與茅台、汾酒、五糧液等齊名。
【 1920年】
九江人張品全從家鄉南下謀生,在上環水坑口街開設昌源酒莊,本地釀製玉冰燒,把家鄉米酒技術帶來香港。
【 40年代末】
國內政局動盪,酒莊逃避戰亂紛紛南遷香港生產,本地酒莊也如雨後春筍出現。陳太吉、人和悅、永利威、永生和、杏林莊……加速本地米酒業興盛。
【 50年代】
戰後百廢待興、生活困苦,人人一醉解千愁,米酒業逆市而起,異常蓬勃。酒莊、酒鋪、酒帘、酒房遍佈港九新界。醬園及中藥店也紛紛加入售賣散裝米酒,前者稱為酒醋行、後者稱為酒藥行,買者自備空瓶,酌量散賣,甚至出售酒餅,供人回家自釀。一時間劉伶滿街,醉臥者眾。
【 50年代末】
岐豐玉、昌源及永生和,三者脫穎而出,在市場鼎足而立,各有擁躉,成為本地三大名牌米酒。不少酒莊為求招徠,在戲院及報章大賣廣告,像永利威的「半邊雞一壺永利威」、人和悅的「有人和悅冇人愁」,皆膾炙人口。
【 60年代】
雪櫃開始普及,市民愛上冰凍啤酒。三馬、紅仙掌、生力、青島……甚至南韓入口的藍妹等充斥市場,成為時尚,形象老舊的米酒開始乏人問津,不少酒莊逼得要兼營啤酒香煙,以維持生計。
【 70年代】
經濟起飛,大量拆卸舊樓。由於不少自家釀酒的酒莊均開在戰前舊樓中,重建過程中被迫結業,自家釀酒的酒莊愈來愈少。
【 80年代】
香港經歷黃金十年,發了達的人,紛紛轉投拔蘭地、威士忌等洋酒懷抱,視之為品味代表。對價廉的米酒,棄如敝屣,加上內地改革開放,廉價米酒湧進,本地米酒飽受摧殘、雪上加霜。
【 80年代中】
租金飛升,經營環境愈見困難,倒閉的老酒莊不計其數。不少老酒莊像石塘咀的人和等,決定遷移內地生產,風光一時的本地米酒業,陷入凋零境地。
【 90年代】
葡萄酒興起,紅酒白酒香檳氣酒殺入市場,人人爭相搖杯追逐時尚,喝米酒的,只剩下已成古稀的老人。
【 2000年】
老牌子像岐豐玉等淡出本地市場,開業八十年的昌源酒莊,因第二代掌門人張鏡池年老多病,後人又無意接續,面臨結業。幾經周折,由汕頭人孫氏兄弟接手,才延續了老店的命脈。